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德拉克拉瓦故居 浪漫大師----德拉克拉瓦最後的畫室 一九九八年秋天,我初到法國,正碰上百元法郎舊鈔改換新鈔;舊鈔印著十九世紀,法國最偉大浪漫畫家德拉克拉瓦的肖像,新鈔則改為現代藝術之父塞尚的肖像。 德拉克拉瓦,是我最喜歡的浪漫大師;而藝術家的房子,對我而言,都有一種奇異的誘惑。德拉克拉瓦最後的畫室,成了我趁興探訪之地。 我搭地鈇四號線,在聖日爾曼佩德(SAINT—GERMAIN –DES--PRES)站下車。西元二千年,巴黎運輸局(RATP)慶祝地鐵一百年,選出九個地鐵站,標出九個主題,連結二十世紀與二十一世紀;這一站,正是選出的九站之一;主題是「創造」。 我下了車,發現在月台上玻璃櫥櫃中,排列長長一列書籍;其中有著德拉克拉瓦的畫冊,日記,當代大詩人波特萊爾對德拉克拉瓦著名的畫評。愛好文化的法國人,提醒眾人,這是創造法國文化最重要的地方。 從地鈇站出來,看到慶祝地鐵百年活動牌子,印著法國存在主義大師沙特和西蒙波娃的照片;他們最愛去的咖啡館「雙叟」和「花神」,就近在眼前。因此,地鐵口出來面臨的聖日耳曼大道,成了「二十世紀法國文化的搖籃」。 地鈇站出口,是巴黎最古老的教堂---聖日耳曼佩德教堂。於西元五四二年奠基。十七世紀大哲學家笛卡兒長眠於此,他提出「我思故我在」的話,影響法國文化非常深遠。德拉克拉瓦的葬禮,也在這裡舉行! 從地鐵站右轉,走到大教堂正面,再右轉就是教堂路,第一個左轉,就到佛斯坦堡路(RUE DE FURSTENBERG)。你會發現,這兒真是個鬧中取靜的地方。在十九世紀,聖日耳曼大道,是貴族們喜歡居住的地方。擅長描寫法國上流社會生活,十九世紀法國小說家,寫「追憶似水年華」的普魯斯持,就常到聖日耳曼大道,參加貴族的「沙龍」。 佛斯坦堡小小廣場,雖然平凡,但有股靈秀之氣。春天時,開著籃色和紫色的花。法國寫「廣島之戀」、「情人」的名小說家呂哈絲,也就住在附近(RUE SAINT-BENOIT 聖班諾路)。 從六號大門入內,往右走,從入口上二樓,就是畫家德拉克拉瓦的家。他的畫氣象萬千,但他的家卻平凡靜謐。1857年12月28日,五十九歲的畫家,搬入這楝房子。當時他為蘇比士教堂畫壁畫,但住在巴黎北邊,卻要到南邊教堂工作。健康己轉壞,為了工作方便,畫商艾洛HARO為他找到這楝房子,德拉克拉瓦一看就中意。 搬入這天,他在日記上寫道:「我住的地方真迷人,每天一早,陽光就從窗口灑滿一室。後花園中看畫室,令我滿心歡喜。」 花園中的畫室,是畫家親自繪圖、監工,和艾洛忙了一個夏天,也是德拉克拉瓦一生最後的畫室。1863年8月13日,六十三歲的畫家病逝在這宅中,以後住過一些人,最後這畫室面臨拆毀改建車庫的命運。 1929年,由畫家墨利斯丹尼(MAURICE DENIS)等人發起搶救工作,成立「德拉克拉瓦之友協會」,先租下舊居。1954年,捐贈國家;1971年,正式成為「德拉克拉瓦國立博物館」。 今天能來這兒參觀,心存感激!若不是墨利斯丹尼等畫家和收藏家遠見和努力,這個美麗又有歷史價值的畫室,恐怕早成車庫! 進入公寓得上樓左轉,買了張二+二法郎的票(約一百多台幣),在這接待處,有賣德拉克拉瓦複製畫,明信片,紀念品,和各種書籍;厚厚一本日記,和與作家喬治桑,詩人兼畫評家波特萊爾的信件,以及各種畫冊、名畫拼圖。 把票交給一位和靄的黑人,進入後,有一尊德拉克拉瓦的雕像放在角落。左轉入客廳,斜拚的木質地板,白色窗子,配著綠色牆壁,和同樣色彩的綠色曳地長窗簾。一進門,就看到一幅畫「瑪德琳娜在荒野」,就掛在兩扇窗之間,最顯眼的地方。 這幅畫只有頭部,畫中的女人閉著眼,散箸頭髮,但卻有著神祕朦朧的詩意。波爾萊爾評道﹕只畫出令人著迷的頭部,有不解超自然的美;是蒙神恩死後的光暈,還是心神激動昏厥後的平靜? 德拉克拉瓦結交當代許多著名的文人,像浪漫派作家雨果、大仲馬、斯湯達爾,以及象徵派詩人馬拉梅,波恃萊爾。他和年青詩人兼藝術評論家的波特萊爾更是親密。 客廳旁是書房,這也是到畫室必經之地。展示他去摩洛哥之行,帶回來許多食器,皮包,甚至還展示了一件摩洛哥的衣服。1832年,三十四歲的德拉克拉瓦,和傑洪伯爵BARON GERARD去北非旅行半年。他常去伯爵沙龍,伯爵對法國埃史學家香波里昂CHAMPOLLION非常著迷。畫北非異國情調的名畫,對後輩的高更造成震摵性影響。 我意外發現這兒有一張波特萊爾繼父歐戴克將軍的舊書桌,上面擺著波特萊爾的照片。波特萊爾在畫家過世那一年,發表「德拉克拉瓦生平與作品」。他最愛的母親,歐戴克夫人,也曾在這屋子住過。 看完這兒,得從另一扇門出去。這公寓雖是二樓,卻擁有一樓的花園。走下和畫室相連的鐵製樓梯,映入眼中可愛的花園,盛開著百合花。 1958年2月10日,畫家寫給表兄AUGUSTE LAMEY的信中說:「我喜歡我的畫室,我在這兒工作。」1859年,德拉克拉瓦在1859年,參加最後一次沙龍展的畫作,都是在此完成的。 在這兒仍保存畫家生前所使用的畫架、畫具、木製的大調色盤,仍留著各色油彩,和放畫具的小櫃子。這裡掛的畫很多,但有一幅我很喜歡的名畫卻是複製品,原畫掛在羅浮宮。 這幅畫從英國詩人拜倫一首詩中得到靈感,題為「沙丹帕樂之死」(LA MORT SANDAMPALE)。這是1827年,畫家二十九歲的作品,也收入我們高中歷史文化史內。這位亞述王戰敗自焚,而在死前,令人格殺他的寵妃、寶馬。一束寬大的光束,從畫面的左上角斜斜照到右下角。王一手支著頭,躺在艷紅色的床上,床的二角,有著兩個象頭的裝飾。 一個上身赤裸的美女,香消玉殞倒在床邊﹔畫的右下角,一個男人正舉起短刀,正要刺入全裸半跪美女喉間。左下角一匹披戴華麗的白馬,驚恐的睜大眼睛,面對死亡。右上角暗影處,王后為了尊嚴,不願死在刀下,寧可上吊自盡。這些死亡畫面,以「蒙太奇」手法,全放在一個畫面中;配上王漠然的眼神,更讓我感到「殉葬」是一種極不尊重生命的野蠻行為。 當時美術界的權威人士,看了這話,要畫家「驅逐惡魔」。我想中國殉葬的殘酷歷史鏡頭太多了,卻未曾看到畫家聲討的畫,只留下千千萬萬幅好山好水! 德拉克拉瓦的畫中,有著強大的激情。波特萊爾描述他的話,我印象最深刻----『他好像花束掩蓋下的火山口』。 這間畫室,寬敞明亮,又有頂上天光灑落下來。從一扇大窗望向花園,景色特別美。花園放置些桌椅,有一對情侶,正抱著擁吻。 莫內年輕時,對大師非常仰慕,正巧他朋友,就住大師樓上。莫內常從窗口,偷偷望去在花園的畫室;那一年,也正是大師在世最後一年。,以後,印象派崛起,這樣氣勢萬千大畫成了絕響! 走上樓梯,進入書房、客廳,進入一間並不寬大的玫瑰紅臥室,掛著紅色落地窗簾。一眼望見一位藍眼褐髮荷賽妮(MME RIESERNER)夫人像。她是畫家舅媽,丈夫是法王高級細木工。這位夫人穿著粉紅色薄紗衣服,畫中輕紗下隱約玉臂,非常迷人。 這兒掛了一幅畫「未鋪的床」,凌亂的床單,好像經過一場翻雲覆雨,呈現零亂後的平靜,引人遐想的神祕! 1863年8月13日上午九點,六十五歲的德拉克拉瓦在此辭世,身邊只有忠實的女管家珍妮。1835年,三十四歲的珍妮,開始成為三十七歲畫家的管家,一共為他工作了二十八年。 他常帶著女僕珍妮,去羅浮宮。詩人波特萊爾,就在亞述展覽館與他擦肩而過。他寫道﹕「我看到高尚、文雅、博學的德拉克拉瓦,正對珍妮解說亞述雕刻的奧紗,而她也格外認真聆聽。」 畫家斷氣的那一天,波特萊爾晚來一步;八月十七日,葬禮就在家旁的聖日耳曼教堂(SAINT-GERMAIN-DES-PRES)舉行,下葬在拉雪玆神父公墓(CIMETIERE DU PERE-LACHAISE)。 臥室壁爐上方,有珍妮以及她女兒的畫像。珍妮雖然是長相平凡的女人,但她的畫像,卻是這屋子最重要的一幅畫。 德拉克拉瓦一生未婚,波特萊爾說:德拉克拉瓦以繪畫做為他唯一的情人,也是他最充實的享受。他雖然有許多女性朋友,她們的青春,也騷動他的心;但他終究拒女人,走進他的生命! 德拉克拉瓦對女人的態度,或許和他的身世不無關係。1797年,他父親無法生育,畫家卻在第二年出生。謠傳藍田種玉的人,就是獵艷好手塔列朗大公TALLEYRAND,位高權重。他出生後,把他父親調到外地,十年後過世了! 德拉克拉瓦深受莎士比亞影響,畫了「哈姆雷特」的石版畫『哈姆雷特要追隨父親的影子』。他還畫了一幅自畫像,把自己扮成「哈姆雷特」。這幅畫以藍綠陰暗色調為主,不像其他畫色彩大膽華麗。我想,這是畫家內心深處的「陰影」,而一、個人最大們潛力,也正是從「陰影」中提練出來。 臥室隔壁小間,在一片直立透明玻璃上,畫著巴黎地圖,上面顯示出,德拉克拉瓦一生住過的地方,和他的畫室。 德拉克拉瓦遷居到此,就是為了聖蘇比士教堂SAINT--SULPICE的壁畫。從他故居走到教堂並不太遠,也有地鈇可達,站名就是SAINT--SULPICE。 這座古老教堂,前面種著許多粟子樹,有一座噴泉。「聖羅藺左岸店」,就設在廣場附近。四周有許多精緻店面,年輕設計師多在此推出新設計的時裝。 我從教堂左邊小門進入,教堂兩側有許多小凹室,幾乎都有壁畫。雖然光線昏暗,但眼光一掃,就知不是。我繞了半圈,都沒有找到,走到教堂正前方,穿過唱詩歌的人群,心中不免狐疑!一直走完右側,最後一間,天啊!就是了!站在德拉克拉瓦曾經站過的地方,生命最後兩年心力交瘁於此地,我的心狂跳了起來! 我敬畏抬起眼,看「雅各與天使搏鬥」!那氣勢和筆法,和其他的畫是多麼不同,充滿了生命的巨力!這時的大師,也正和他孱弱的健康搏鬥。 雅各與天使,在濃蔭蔽天的橡木林間打鬥。雅各使出全身蠻勁,用頭抵住天使的胸部。左手抱住天使,右手被天使左手抵住;但天使的右手,卻抓住雅各左腿窩。 天使賜雅各名為以色列,他是以色列人的祖宗。但雅各腿因此跛了,從此以色列人不吃大腿窩肉。我看得入神,不知何時來了瞻仰名畫的人群,有人捻亮了燈。 另一幅畫,畫兵士躍馬入寺廟,灰色的駿馬前蹄揚起,赫力多HELIODORE仰面跌落在樓梯下,紅色披肩散落在地方,間不容髮之際,騎士揚起刺刀,就要朝他心窩刺下去。天使像從樓梯上門外衝入,奮不顧身,像一道黑旋風撲下!力道過強,樓梯上穿過的紅簾仍揚起未落下。把最緊張一剎那全呈現出來,就像充滿張力武打片讓你看得張目結舌!龍騰虎躍的生命力。 一位年輕作家劉澄,在書中提及,到羅浮宮,特地看德拉克拉瓦的畫。羅浮宮的畫,多得像貼郵票一樣,一次看一個主題,不致眼花撩亂。如果比較悠閒,也可以晚上看羅浮宮,到晚上九點三十分才關門。但只限週一和週三,週一部分封館,週三是最聰明的選擇。不但門票便宜,只須二十六法郎(約台幣一百三十元),下午三點以後,票價一律降為二十六法郎。白天購票大排長龍,要四十五法郎(約台幣二百二十元)。 在玻璃金字塔下,有中文說明書。到二樓(法國人稱一樓),到十九世紀,法國繪畫部門。 在這看到「但丁和維吉爾共渡冥河」,河水是生死之河。畫中穿大紅袍,是己故羅馬文豪維吉爾,帶著活人但丁,越生死河遊地獄!這個鏡頭,就是地獄之旅的開始啊?!能想傢這幅畫是什麼樣的情景呢? 「沙丹帕樂之死」,非常巨大,可以坐在椅子上,慢慢佽賞。垂死美人赤裸玉体,倒在火紅的床上;黑奴猛力殺掉驚惶的白馬。在生與死的混亂中,各種顏色都在互相燃燒。 「自由領導人民」,象徵自由女神的婦女,衣衫半落,豐滿的雙乳全露,但比比看「沙丹帕樂之死」的寵妃,這位自由女神只像健壯的農婦,充滿了生命力,卻沒有寵妃那種玩物般的美艷。女神右手邊是畫家,還戴著禮帽打仗呢! 「阿爾及利亞婦女」,也在同一展覽室。巴黎有許多白膚的阿爾及利亞人,來自北非,也是法國籍;我慢慢學會分辨。這幅畫回教風格,多妻制國家,女人像金絲雀般養在深閨;這畫走出歐洲人眼界,開拓以後的莫內,把眼界更伸向亞洲,畫了「日本橋」。高更則遠走大溪地;法國畫走出了國界。雷諾瓦非常喜歡這幅畫,他宣稱能聞到畫中婦女身上的香味。 從羅浮宮出來,往塞納河方向走,就是藝術橋。這是唯一沒有車輛通行的橋,有次我在橋上,看到大型藝術展,展出巨大的泥塑藝術品;巴黎市長希望市民在街上就能「碰」到藝術品,藝術品甚至要走入開放空間。 站在藝術橋上,看著塞納河河水映著有四百年歷史的「新橋」,感受巴黎靈秀;在夏天的夜裡,是我喜愛私房旅遊的方式哩! 吳安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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